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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8章 口吐真言

    第628章 口吐真言
    冷……
    蚀骨的寒冷,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。
    它们无孔不入地钻进牧从霜的四肢百骸,穿透华贵的凤袍,直刺骨髓深处。
    每一次微弱的呼吸,都像是吸入了冰渣,在肺腑中刮擦出尖锐的痛楚。
    她仿佛沉溺在冰海的最底层,意识在刺骨的酷寒中浮浮沉沉,模糊不清。
    迷濛间,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冰冷彻骨的童年冬日。
    是五岁?还是六岁?
    记忆的碎片像冻结的湖面,模糊不清。
    偌大的镇国公府,雕樑画栋,却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。
    那一天,她们这一辈的十四个女娃,无论嫡庶,都被唤进了那座供奉著祖先牌位、檀香繚绕,却气氛肃杀到令人窒息的祠堂。
    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只有女孩们压抑的呼吸声,带著孩童本能的不安。
    然后,她看到了那个男人——她的祖父,大乾王朝的擎天巨擘,手握重兵、威震北疆的镇国公牧苍龙。
    牧苍龙很忙。
    忙到牧从霜从记事起,这仅仅是第二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爷爷。
    她本该激动的,毕竟从小耳濡目染的,都是祖父如何率领铁骑踏破敌国,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,那是属於英雄的史诗。
    小小的牧从霜,心底甚至偷偷埋藏著一个不为人知的渴望:像爷爷一样,披坚执锐,成为驰骋沙场的女將军!
    然而。
    当祖父那高大如山岳的身影真的笼罩下来,当他那双鹰隼般锐利、不带丝毫温情的眼睛扫视过来时,牧从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,比祠堂外的风雪更冷。
    那不是看孙辈的眼神!
    更像是在审视一堆待价而沽的物品,评估著每一件的成色、用途和价值。
    祖父冰冷的声音在祠堂迴荡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青石板上,敲定了她们一生的轨跡:
    “老么,容貌差了些,但根骨奇佳,是块好料。送去演武堂,严加打磨,日后入军中,为我牧家效力疆场。”
    一个瘦小的女孩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    “老十一,根骨平平,唯容貌尚可。让她习文,精研女则女训,诗书礼仪,日后……嫁入淮西李家,联姻固盟。”
    另一个女孩眼中瞬间失去了光彩。
    “老六,才貌俱佳,可惜是庶出……身份终究差了一筹。许给陇右王家为媳,也算门当户对。”
    被点名的女孩脸色煞白,手指死死绞著衣角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最后,那冰冷如铁的目光,终於落在了牧从霜身上。
    牧苍龙的眼神似乎认真了几分,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。
    “老四,牧从霜。”
    他的声音略略抬高:
    “容貌冠绝同辈,自幼聪颖,性情温婉贤淑,根骨亦是上乘。最重要的是——”
    牧苍龙顿了顿,语气斩钉截铁:
    “她是老夫嫡出的亲孙女,血脉尊贵,身份显赫!岂能隨意许人,辱没了这份尊荣?”
    祠堂內落针可闻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小小的牧从霜身上。
    她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,几乎无法呼吸。
    她张了张嘴,想要喊出心底的渴望:她想学枪法,想骑马,想去看看爷爷口中的辽阔疆场!
    而不是困在绣楼里,学那些繁复的礼仪和討好人的技艺!
    但爷爷接下来的话,彻底粉碎了她微弱的希冀:
    “此女,凤仪天成,贵不可言!老夫观其面相,有母仪天下之姿!”
    牧苍龙的眼中闪烁著权力与野心的光芒:
    “从今日起,倾全族之力,悉心培养!宫廷礼仪、女红针黹、琴棋书画、诗词歌赋……样样皆须登峰造极!”
    “更要熟知太子性情喜好,一切標准,皆按未来皇后之仪范!”
    他猛地一挥手,如同最终宣判:
    “我牧家,必再出一位皇后!光耀门楣,泽被后世!”
    牧从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瞬间將她淹没。
    她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,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    爷爷的决定,就是牧家的圣旨,连父亲都不敢置喙半句。
    听说,连皇宫里那位至尊的天子,有时也要对爷爷的意志让步……
    她反抗不了,连表达异议的勇气都在那冰冷的注视下冻结了。
    冷!
    太冷了!
    不仅仅是祠堂的寒意,更是命运强加於身的冰冷枷锁!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    现实中,牧从霜在刺骨的寒冷中剧烈地颤抖起来,意识被这熟悉的、深入骨髓的冰冷猛地拽回了现实。
    她费力地、一点一点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。
    眼前……
    是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    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,没有一丝光亮。
    “天……黑了么?”
    她下意识地呢喃,声音乾涩嘶哑,带著初醒的迷茫:
    “怎么……还没有宫人掌灯?这群该死的奴才……”
    习惯性的威严语气脱口而出,仿佛她还是那个高坐凤椅的皇后。
    她想动一动僵硬的身体,唤人进来。
    然而,一阵剧烈的摩擦疼痛瞬间从全身传来!
    她惊恐地发现,自己的四肢、躯干,被粗糙无比、带著毛刺的麻绳以一种极其羞辱的方式紧紧捆缚著!
    五大绑!
    绳索深深勒进她娇嫩的皮肉里,每一次细微的挣扎,都换来皮肤被毛刺刮擦、嵌入的尖锐痛楚。
    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,只能无助地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,连侧一下身都成了奢望。
    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!
    青鸞峰!大佛寺!刺客!混乱的逃亡!悬崖!悲欢那看似保护实则禁錮的拥抱!
    还有……
    那个在崖底,穿著与她一模一样凤袍、顶著与她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!
    “啊!”
    牧从霜倒吸一口冷气,心臟如同被一只冰手攥住,瞬间沉入谷底!
    彻骨的寒意,比这洞穴的冰冷更甚!
    “绑架!是绑架!他们……他们想用那个贗品取代本宫!”
    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!
    她明白了,这绝非简单的刺杀,而是一场精心策划、足以顛覆乾坤的惊天阴谋!
    她这个真正的皇后,成了阻碍计划的最大绊脚石,必须被囚禁,甚至……被抹除!
    “不!不能让他们得逞!”
    牧从霜心中狂吼。
    她猛地绷紧全身肌肉,试图凭藉意志力挣断这该死的绳索!
    她是將门之后,血脉里流淌著牧家不屈的因子!
    但刚一发力,一股强烈的麻痹和虚脱感瞬间席捲全身!
    四肢百骸像是被抽走了骨头,软绵绵地使不上半分力气。
    “点穴!”
    牧从霜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,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再次將她淹没。
    对方的手段,狠辣而周全。
    逃脱无望,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瞪大眼睛,试图在绝对的黑暗中分辨环境。
    寒意刺骨,丝丝缕缕,仿佛来自四面八方。
    空气带著一种沉闷的、混合著尘土和某种奇异矿石的冰冷气味。
    “是冰窖吗?”
    她猜测。
    京城才刚入秋,远不到如此酷寒。
    只有皇宫深处储存冰块的地窖,才会有这般渗人的低温。
    就在这时!
    牧从霜的瞳孔骤然收缩!
    心臟几乎要跳出胸腔!
    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,距离她不过数尺之遥,赫然矗立著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!
    一动不动,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恶鬼,无声地凝视著她!
    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轮廓投来的、冰冷而毫无感情的视线!
    “谁?!”
    牧从霜惊骇失声,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形。
    嗤——
    一点微弱的火苗,在那人形轮廓的方向骤然亮起。
    紧接著,是一盏古朴油灯被点燃的声音。
    昏黄、摇曳的光晕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,瞬间撕破了令人窒息的黑暗,也映亮了这方诡异空间的全貌。
    牧从霜终於看清了。
    她身处一个巨大的、明显由人工开凿的石窟之中。
    地面和四壁並非寻常岩石,而是一种深沉得近乎墨色的黑灰矿石,表面粗糙,布满开採留下的凿痕和撬痕,显然年代久远。
    更令人心悸的是,这些矿石自身竟在源源不断地散发著阴寒之气!
    正是这些无处不在的矿石,將这石窟变成了一个天然的、巨大的寒冰牢笼!
    而在她正对面,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上,端坐著一个男人。
    他脸上覆盖著一张怪异的面具,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頜和一双在昏黄灯光下幽深如古井的眼睛。
    面具人……青鸞峰上那些刺客同样以面具遮面。
    一股无形的压迫感,隨著光明的到来,反而更加沉重地笼罩在牧从霜心头。
    看清了环境,確认了敌人,牧从霜骨子里的高傲和皇后的威仪瞬间压过了恐惧。
    她强迫自己挺直被捆绑得极其难受的脊背,抬起下巴,用尽全身力气维持著那份属於皇后的尊严,声音冰冷而清晰,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势:
    “大胆狂徒!”
    “尔等所犯,乃是诛灭九族、天地不容的弥天大罪!反叛谋逆,偷天换日,罪无可赦!”
    她目光如电,试图穿透那张惨白的面具,语气中带著一丝刻意放缓的诱导:
    “本宫观你,不似那丧心病狂、十恶不赦的元凶巨恶!定是被奸人蛊惑,或是为利所驱,才误入歧途!”
    “此刻悬崖勒马,为时未晚!”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,强忍著绳索勒紧的剧痛和刺骨的寒冷,拋出诱饵:
    “若你此刻迷途知返,助本宫脱困,擒拿真凶,本宫以皇后之尊、牧家之名起誓!”
    “非但赦免你所有罪责,保你性命无虞,更可赐你黄金千两,良田美宅!加官进爵,光耀门楣,亦非难事!”
    她的声音带著一种高高在上的、仿佛在施捨恩典的意味:
    “本宫金口玉言,决不食言!”
    “速速为本宫鬆绑,莫要再一错再错,自取灭亡!”
    面具人,正是梁进。
    他静静地看著眼前这位即使沦为阶下囚、浑身狼狈不堪,却依旧努力维持著那份可笑又可怜的高贵姿態的皇后。
    听著她那番自以为是的劝降和许诺,面具下,梁进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轻蔑和嘲讽的弧度。
    这个地方,便是马让宅子底下製造阴骨儡的密室。
    梁进將挟持皇后的那群人杀光之后,並没有选择久留,而是將皇后给带了回来。
    只要牢牢控制住真皇后,那么就等於掌握了悲欢偷天换日的计划中致命的漏洞。
    现在只需要等待时机,关键时刻將真皇后这张牌拿出来,势必可以发挥逆转乾坤的作用。
    只是眼下樑进还不太清楚悲欢的意图,所以便只能先將皇后安置在这里。
    此时,梁进还需要通过皇后了解一些事情。
    他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,將牧从霜完全笼罩。
    他没有说话,只是迈步,朝著被捆绑在地、如同祭品般的皇后走去。
    脚步声在寂静寒冷的石窟中迴响,每一步都像踩在牧从霜紧绷的心弦上。
    “娘娘別怕,我先帮你解开绳子。”
    梁进一边说著一边在牧从霜面前蹲下,伸出手打算帮她解开绳索然后解开穴道。
    牧从霜看著对方逼近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但皇后的尊严让她强撑著厉喝道:
    “住手!!”
    “本宫乃万金之躯!岂容你这等卑贱之人靠近触碰?!”
    “收起你污秽脏手,给本宫滚开!”
    她色厉內荏,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颤,却依旧带著颐指气使的命令口吻。
    她习惯了呵斥宫女太监,习惯了所有人都匍匐在她脚下。
    此刻即使沦为鱼肉,也改不了这深入骨髓的习性。
    毕竟她贵为皇后,世间能触碰她的男人,只能有一个,那就是皇帝!
    除此之外,便只能是阉割的太监和宫女。
    梁进准备为皇后鬆绑的双手,在她那声“卑贱之人”出口的瞬间,陡然停住。
    隔著冰冷的惨白面具,牧从霜仿佛能看到那双眼睛骤然凝聚的、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森冷光芒。
    “呵……”
    一声低沉沙哑的冷笑从面具后传来,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:
    “怎么?”
    梁进微微歪了歪头,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牧从霜沾满尘土、凌乱不堪的凤袍和悽美的容顏:
    “皇帝碰得,我碰不得?”
    话音未落!
    “啪——!!!”
    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,如同惊雷般在冰冷的石窟中炸响!
    梁进的手臂快如闪电,带著一股毫不留情的巨力,狠狠地抽在了牧从霜那保养得宜、白皙如玉的右脸颊上!
    这一巴掌,势大力沉!
    牧从霜的头颅猛地被扇得偏向一侧,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、充血。
    一个清晰无比、边缘泛紫的巴掌印如同耻辱的烙印,瞬间浮现!
    几缕散乱的髮丝黏在红肿的皮肤上,狼狈不堪。
    剧痛!
    火辣辣的剧痛!
    伴隨著巨大的衝击力,让她眼前金星乱冒,耳朵嗡嗡作响!
    然而,比疼痛更让她无法忍受的,是那从未有过的、铺天盖地的羞辱感!
    她是皇后!
    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!
    竟然……
    竟然被一个卑贱的刺客,像打一个低贱的奴婢一样,抽了耳光?!
    牧从霜彻底懵了。
    大脑一片空白,仿佛灵魂都被这一巴掌抽离了身体。
    她呆呆地侧著头,维持著被扇歪的姿势,肿胀脸颊上残留的刺痛和那清晰的掌印触感,都在疯狂地提醒她这难以置信的屈辱现实。
    梁进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,如同魔咒,將她从失神中唤醒:
    “娘娘,您的万金之躯,原来……也会疼?”
    那语气中的嘲弄,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伤人。
    紧接著!
    “啪——!!!”
    又是一记更加狠戾的耳光,精准地抽在了她另外半边完好的左脸颊上!
    同样的力道,同样的羞辱!
    “啊!”
    牧从霜终於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。
    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,火辣辣地疼,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咸腥的血跡。
    对称的红肿掌印,如同两张屈辱的封条,彻底撕碎了她皇后的尊严。
    剧痛、恐惧、羞耻、愤怒……无数种情绪如同海啸般衝击著她摇摇欲坠的心防。
    “呜……”
    巨大的委屈和从未经歷过的痛苦,终於衝垮了她强装的坚强。
    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,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    她想抬手擦去这软弱的泪水,想捂住火辣辣的脸颊。
    但被紧紧捆绑的身体,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!
    她只能像一条离水的鱼,无助地躺在冰冷的地上,身体因为哭泣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,眼泪混合著脸上的尘土和血丝,淌入散乱的鬢髮和冰冷的矿石地面。
    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,她也无法擦拭,只能屈辱地感受著那份粘腻和冰冷。
    “原来,你这具万金之躯也会颤抖。”
    梁进冷漠地俯视著脚下崩溃痛哭的皇后,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    他缓缓抬起了脚——一只沾满尘土、甚至可能还带著外面泥泞的靴子。
    在牧从霜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,那只象徵著卑微、骯脏和暴力的靴底,带著一种慢镜头般的、极具羞辱性的压迫感,慢慢地、稳稳地……踏在了她戴著凤冠的头顶!
    “呃啊!”
    巨大的压力瞬间袭来!
    凤冠上的珠翠硌著她的头皮,冰冷的靴底死死碾压著她的额头和髮髻!
    梁进的脚在缓缓地、不容抗拒地增加力道!
    牧从霜只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被塞进了一个不断缩紧的铁箍之中,颅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    剧痛如同钢针穿透天灵盖,直刺大脑深处!
    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颈椎骨节被压迫的“咯咯”声!
    窒息感和死亡的阴影瞬间將她彻底笼罩!
    “高贵的皇后啊……”
    梁进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,冰冷而毫无感情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牧从霜濒临崩溃的神经上:
    “不也被你口中的『卑贱之人』,踩在脚下,如同螻蚁?”
    脚下的力道还在加重!
    牧从霜感觉自己的眼球都要被挤爆了!
    视野开始发黑,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。
    前所未有的死亡恐惧,如同冰冷的毒蛇,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臟,让她无法呼吸!
    “就是不知……”
    梁进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,清晰地传入她嗡嗡作响的耳朵里:
    “这所谓的万金之躯,是否……也会死?”
    他脚下的力量骤然又增一分!
    牧从霜感觉自己的头骨真的快要裂开了!
    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!
    “不要!不要!求求你!不要杀我!!”
    她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,声音悽厉刺耳,充满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。
    什么皇后尊严,什么牧家荣耀。
    在死亡的绝对恐惧面前,瞬间灰飞烟灭!
    她只想活下去!
    “求求你!放了我!放了我!本宫什么都可以给你!”
    “黄金!珠宝!封地!官职!只要你想要的!我都可以给你!”
    “求求你別杀我!別踩碎我的头!!”
    她语无伦次,涕泪横流,拼命地哀求著,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著被捆绑的身体,试图摆脱那只如同死神之足的靴子。
    这一刻,她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。
    而只是一个被死亡嚇破了胆、为了活命可以付出一切的女人。
    似乎听到了她绝望的哀嚎,头顶那恐怖的压力,终於缓缓地、一点点地撤去了。
    “嗬……嗬……”
    重获呼吸的牧从霜如同濒死的鱼,贪婪地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气,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著脸上的伤痛和胸口的闷痛。
    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瘫软,只剩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和压抑不住的啜泣。
    梁进收回脚,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地上如同一滩烂泥、彻底崩溃的皇后,面具后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    “原来……”
    他讥誚的声音再次响起,如同鞭子抽打在牧从霜残存的自尊上:
    “所谓的万金之躯,也怕死,也会像最卑贱的乞丐一样,涕泪横流地摇尾乞怜。”
    他顿了顿,语气中的轻蔑达到了顶点:
    “皇后娘娘,你这副模样,在我眼里,连市井间一个懂得抗爭、有骨气的民女……都不如啊。”
    这句话,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牧从霜摇摇欲坠的心防。
    她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体面,蜷缩在地上,放声痛哭起来。
    哭声悽厉、绝望、充满了自我厌弃。
    她构筑了二十多年的、用权力、地位、华服和无数人的敬畏堆砌起来的高贵外壳,在这一刻被梁进用最粗暴、最直接的方式彻底砸碎、踩进了泥里!
    她终於赤裸裸地、无比清晰地认识到:剥去皇后的光环,她不过是一个会怕、会痛、会为了活命而屈膝求饶的普通女人。
    这份认知带来的幻灭感和羞耻感,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!
    梁进冷漠地看著她彻底崩溃、哭到几乎窒息的模样,知道火候已到。
    他这才慢条斯理地从怀中贴身的內袋里,取出一样东西。
    那並非什么神兵利器,而是一块约莫拇指大小、形状不规则的根茎。
    其貌不扬,呈深褐色,表面布满褶皱,散发著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著泥土腥气和淡淡甜腥的奇异气味。
    “在西域魔教星魔海的秘窟深处,生长著一些奇诡之物。”梁进的声音在牧从霜绝望的哭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冰冷:
    “比如我手中这块『真言根』。它不会要你的命,娘娘,恰恰相反……”
    他蹲下身,无视牧从霜因恐惧而剧烈瑟缩的身体,动作却异常精准。
    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那块奇异的根茎,內力微吐。
    咔嚓。
    根茎应声碎裂成几小块。
    梁进毫不迟疑,一把捏住牧从霜的下頜,迫使她张开嘴,將那带著奇异气味的碎块尽数塞了进去!
    为了防止她吐出,他迅速在她喉间某处穴位一按!
    “呜……”
    牧从霜被迫吞咽了下去,一股苦涩冰凉、带著奇异麻木感的液体瞬间滑入食道。
    “它只会帮你好好『放鬆』一下……”
    梁进鬆开手,退后一步,如同一个冷静的医师在观察药效:
    “让你……说出一些平时藏在心底,不愿、或不敢说的话。”
    梁进对这种来自星魔海的“真言根”原理瞭然於心。
    它本质上是一种强效的精神鬆弛剂和神经抑制剂,类似於他前世所知的审讯时候所使用的“吐真剂”。
    它能迅速作用於中枢神经系统,强力抑制大脑皮层的活跃区域,特別是负责理性判断、逻辑思维和警惕戒备的区域。
    同时,它又会让服用者进入一种类似浅度催眠的、意识模糊的状態,身体放鬆,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迟钝,心理防线变得极其脆弱。
    在这种状態下,人的反应会变得迟钝,思考能力严重下降;同时,身体处於一种非常放鬆的状態,对於各种提问的警惕性或者说戒备心理也会大打折扣。
    隱藏的真话,往往会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。
    当然,药效並非万能。
    若目標意志力如钢铁般坚韧,心理防线固若金汤,药效便会大打折扣。
    所以,梁进才需要之前那番冷酷到残忍的铺垫:
    摧毁牧从霜身为皇后的所有骄傲、尊严和偽装,將她彻底打入恐惧和绝望的深渊,使其精神完全崩溃,心理防线土崩瓦解!
    此时的牧从霜已经完全崩溃,正是“真言根”发挥最大效力的最佳时机!
    果然,药效发作得极快。
    牧从霜脸上因恐惧和哭泣而產生的剧烈表情逐渐平復下来,眼神开始变得空洞、迷茫,失去了焦距。
    原本紧绷挣扎的身体也慢慢鬆弛,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,只剩下无意识的轻微颤抖。
    她急促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缓,仿佛陷入了某种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態。
    梁进满意地看著她的变化,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石窟的寒气,传入牧从霜麻木的耳中:
    “皇后娘娘別误会,我不是刻意折辱凌虐你。”
    “我还没那么无聊和变態。”
    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:
    “只是,不彻底碾碎你那可笑的骄傲和脆弱的自尊,又怎能打破你层层包裹的心防?”
    他微微俯身,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,仿佛要剖开牧从霜混沌的意识:
    “现在,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。”
    “关於牧家,关於皇帝,关於悲欢,还有……你们在青鸞峰上,究竟密谋了什么?”
    昏黄的油灯光晕在散发著森森寒气的矿石洞壁上跳跃,映照著梁进冰冷的面具和地上皇后失神的面容。
    石窟內只剩下牧从霜微弱、不规律的呼吸声,以及梁进那如同来自幽冥的、不容置疑的提问声在迴荡……
    (本章完)